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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不到，沈秋和沈书懿便出曲云向西南走，林间黑漆漆的，只有天上微薄的月光散下，沈书懿颇有些不适应，沈秋摸黑却走得稳稳当当。
这就是多年走夜路练出来的本事了，沈书懿眼神虽然不错，但一时半刻还适应不过来，再加上前半夜休息不好，一两个小时下来便累出一身汗，正想问问什么时候可以歇会，前头沈秋刚走上一道土坡，在顶上停了下来。
土坡不高，但在他的角度正好把后面挡的严严实实，上去之前他还以为是到了地方，结果到上面一看眼前什么都没有，除了树还是树。
“歇会？”他问道，不然好端端的停下做什么。
沈秋摇了摇头，指了指下面，说道：“看出点什么没有？”
荒郊野岭的能有什么？沈书懿不信邪的探头去看，坡下面只有一棵倒着的老树，手臂粗的树根都翻出在土上，把本就稀疏的一点月光遮得干干净净，实在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他反问道。
沈秋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差点直接怕他拍下去，有点气似的说道：“谁问你这个，我说看出什么没有？”
这一拍沈书懿脑子里才突然开窍了，不是看东西，是看风水啊。明白过来便重新再看，码着土坡的边缘四下看了一圈，坡的这一面是个半月形，围出了一块半圆形的坑地，风也还算清，勉强能算是个中下等的聚灵眼。
这只是寻常的小风水罢了，并没有多大的灵气，好点人家建宅修坟恐怕都看不上。
“没什么太特别的啊，这么点风水能做什么？”他奇道，虽然是大半夜的，但这么简单的格局他还不至于看错。
沈秋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问他：“除了这些还看出什么别的没？”
沈书懿只能再看，但至少风水上只有这些了，难不成沈秋让他看的并不是风水？他左思右想，突然觉得这一片地方的格局微微有些眼熟似的，倒不是以前来过的那般眼熟，而是好像以前在哪见过差不多的。
天底下风水可能一模一样，但即使是一样的风水，模样也肯定不同，通常相似到一定程度的地方都是有其作用，比如湘西的赶尸客栈，门上虽然不会挂匾之类的，但只要是行内人一看那两扇大黑门就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生意的。
想到赶尸客栈，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怪不得他瞧着眼熟，因为差不多的地方他在书中看过许多，坡下的倒树，坡上的石头都不是随便放的，这格局一眼望去差不多就是相当于一块门匾了。
“这下面是‘鬼市’？”他惊奇道。
所谓“鬼市”’，重点不在“鬼”而在“市”上，这个市，等同于商铺集货的市，说白了就是专卖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所用的法器或者特殊的符箓等各种用具的地方，同时还经营一些小道消息之类，这些店都有一个共同点——全是黑店，半懂不懂的人闯进来，命好的只是买了假货，命不好的可能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沈秋前一天才和他提过要买些东西，他光顾着高兴，这茬便给忘在脑后了。
“我以为这片没有呢，除了咱们家尽是一些招摇撞骗的，在这开‘鬼市’，生意得多冷清啊？”他又说道，通常做这种生意的为的无非是谋利，曲云这点人能有多大的利可图？
沈秋点头说道：“所以不常开着，只有春冬两季来才能买到东西，咱家和他说好了，每年他要走之前必须亲自上门送一车货，留着家里夏秋两季用。”
沈书懿忍不住微微咋舌，他原先就好奇，他老爹那么多好像用不完的符纸还有器具都是从哪来的，原来这曲云外不远就有这么个长期供应商啊，这么多年他都没碰见过，也不知道这车货是打着什么名头运进后门的。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更令他好奇，荒郊野岭的下面一看又空空如也，这“鬼市”是开在何处的？这么想着，他也问了出来。
眼见目的已经达到了，沈秋轻笑着答道：“下去不就知道了。”说完，便转身从一旁稳步下去，沈书懿在后面跟着。到下面，沈秋伸手扒拉开那乱糟糟的一堆树根，对沈书懿道：“进去。”
进哪去？沈书懿下意识的狐疑，凑过去眯起眼睛细看，才发现那土坡下面居然有个黑黝黝盗洞。洞口不大，稍微胖点恐怕都得卡在里头，但看到这，他再不明白“鬼市”在哪就是脑子不好使了。
因着没有火把，他下去的时候颇为小心，就怕这盗洞是开在墓顶，到时候突然下落好歹得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不过这盗洞也实在不深，他向下蹭出一两米脚就着了地，是侧开的盗洞，下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书上都写“鬼市”里会有专门留给那些误入人的陷阱，他想了想还是不要乱走。
不一会，听声音沈秋也下来了，他向边上让了让，脚边却突然踩上了什么硬物，发出“咯叮”的一声响，他大着胆子摸了摸，不大的一个东西，似乎是铜器一类的金属，拿起来掂了掂，还颇有点分量。
没等他摸出来是什么东西，沈秋已经下来了，像是知道他摸到什么了似的，说道：“把你手上灯座给我。”边说着，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
有灯座了找的应当就是灯油和火柴，沈书懿听声音把烛台递过去，过一会沈秋才接下来，然后便是倒灯油和划火柴的声音，直到灯亮起来也没用他帮一点忙，而且抬眼看时沈秋已经把装灯油的水囊还有火柴等一干收拾好。
沈书懿在心中啧啧称奇，沈秋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已经顺着墓道向里走，一盏油灯能照的亮实在有限，他也不敢落的太远，赶忙抬脚跟上。
小风水也只有小墓，这一段墓道十有八九也就是整个墓中唯一的一段，前面应该就是主墓室。果不其然，没走出几步，隐隐约约的便能看到前面不远有扇黑色的石门，半扇还大开着。
走近看，石门后面是个不大的圆形墓室，里面被人布置得像个仓库一般，放满一个个大箱子，几个打开的露出里面放着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物件，有的他还认得，有的一问却连名字都没听过。
这“鬼市”布置的也太草率了些，他心道，不过也是情有可原，左右生意也不好，偶尔几个来买货的东西全就行了。真正奇的是卖货的竟然不在，“鬼市”里的人都是晚上干活白天休息，离天亮还早着，怎么生意就不做了？
沈秋端着油灯走了一圈，到边上的铺盖前蹲下看了好一阵，眉头微皱的说道：“有点不对，这人离开好一阵了。”
沈书懿正四下翻看，听这话不由得停手问道：“离开很久？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所以被抓走了啊？”
沈秋半晌没答话，垂眼看着那草席边上那盏油灯，里面的灯油已经燃干了，还有旁边箱子上放着的半块干粮，明显这人是突然离开的。
“不知道，应当是走得很着急，他就是怕被寻仇才到江南一带来的，夏秋两季也都是在小地方游走……或许吧，也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他低声说道，“总之，拿完东西我们快些走，你来拿灯。”
沈书懿也不敢耽搁，“鬼市”的生意可不是寻常人想做便能做的，结果都意外跌出，他们自然还是小心点为妙。
“不过小叔，那还付钱吗？”他好奇道。
沈秋收拾东西的速度奇快无比，沈书懿都来不及看清他都拿走了什么，只看到行囊里越来越鼓，过了一会，停下来说道：“说不定人都死了，这事回去得和你爹商量一下，所有的桃木制品都不见踪影，应该不只是‘寻仇’之类的那么简单的。”
桃木制品……桃木剑吗？一不值钱，二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是驱邪而已，谁要那么多做什么？而且桃木，最近看来很火啊，沈书懿心道，好像他最近才听过关于桃木的什么事，只是一时半刻没想起来。
端着油灯一边给沈秋照亮，他也四处闲看着，突然发现门边上有个被黑布裹起来的东西靠墙立着，刚一进来时还真没注意到。
把油灯放在一边的箱子上，他好奇的走过去想看看，这东西也不算太高，到他胸口左右的位置，长长扁扁的，有点说不出的怪异。胆子他一向大得很，旁边又有沈秋在，便伸手去扯那黑布，但叫人严严实实的裹了好几层，不得已他只能一手抬起那东西，一手慢慢揭开。
露出阵容之后，沈书懿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嘴里不受控惊叫起来：“我去去去——”
沈秋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但也没想着会有什么，边说着：“你上哪去……”边回头一看，登时脸色也禁不住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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