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书小说 > 玄幻小说 > 凡王们的浩歌 > 第二卷 青鸾的孤影 二 金天煜:奸臣
最新网址:www.xbiqugu.net
    恐惧与悲痛,在灼烈的火光下疯狂地吞噬着他。

    烈马嘶鸣,肆虐的喊杀、凄厉的惨嚎如钝器和尖刃在四面八方迸扎入耳,令他几乎要头脑炸裂,魂飞魄散。

    幼小的他横在马背上,挣扎着抬头望去,火光映红了天际,高塔上,他的父亲母亲仿如两片落叶飘零而下。

    他又身临战场。四周满是高喝跟喊杀,刀枪迸撞间,一张张罔顾人命的狰狞面容,有的是人,有的是呲着獠牙的猛兽,在他眼前不停闪过。他的身后叔父李曜拼力勒马挥刀,一个个敌人和侍卫就在他眼前鲜血喷溅,肢碎体裂。

    粘稠的血液一次次溅到他的脸上,腥臭的气味阵阵涌进他的鼻腔,他胆颤心惊,耳鸣目眩,几乎要昏厥在马背上。

    “煜儿,快走!”他被李曜拎到另一匹马上,回头瞥见他的叔父一身甲胄破裂,伤痕累累俨然血人,布满血丝的红眸双眼怒瞪着闪过最后的关切,冲他声嘶力竭地高吼。

    这张脸却一瞬间变成了他的父亲,父亲的面容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和,憔悴又无比阴沉,一双满布血丝的黑色瞳仁的眼睛盯着他,不,只是盯着虚空的前方,忽然他的五官可怕地扭曲起来,他暴躁和狰狞地高声喊道:“背叛我,为什么都要背叛我?我恨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李煜心中一阵彻骨的冰凉。

    随后他见到了霓儿。

    在朝凰城高耸的城墙上,纤弱的霓儿孤独地站立着,含泪的双眼悲伤凝望。

    “答应母亲,从此以后你们要相依为命,同甘共苦,无论如何也要不离不弃!”母亲的嘱咐再次回响。“霓儿!”李煜高喊,他在花田上拔腿飞奔向城墙。

    可他却见到一个青衫高瘦的身影站在了霓儿身后。

    “霓儿!”他担忧地继续大叫,愈发拼命地奔跑。

    他看到霓儿满面害怕,颤栗着不动,泪水从她脸颊上滑落。他看到南宫鸣阴寒的双眼望着城墙下的他,一只手搭上霓儿的肩膀,可怖的面容上嘴角轻轻牵起,忽然将一把尖刀刺穿了霓儿的胸膛。

    “不!”李煜绝望地呼叫,扑通跪倒在地。

    霓儿的身前鲜血汩汩涌出,她痛苦地凝望着他,最后一滴泪水滑落,随后她坠下城墙。

    “啊!”李煜惊叫着坐起身,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已浸透全身。

    噩梦缠身,夜夜如是。

    坐着平息良久,身上汗水变得冰凉,此刻黑袍的黥敛垂着手不急不慢走到他身前。

    “吾皇,又做噩梦啦?”黥敛躬下身,压着声音问,他的笑容总让李煜心中生怯,“休息一下,一会就要召见封王了。”

    “我不想去。”

    “要去的,吾皇,你是皇帝,你不去可怎么办?”黥敛哄着他。

    “父皇死了,母后死了,王叔也死了,他们也要我死,现在为什么还要我做皇帝?南宫鸣没有驰援,不就是自己想做皇帝吗?”

    “哎哟哟,”黥敛一缩身笑出了声,“害吾皇的是蛮子和长风氏那班贼人,南宫大人不是不救,是被长风拖住没法救,他还需要吾皇呢,吾皇脱险得救,他高兴还来不及。吾皇一切听黥敛的就好,我总是为你好的。”黥敛说着又将笑颜收拢了些,“还有吾皇,皇帝要自称‘朕’。”

    “吾皇万岁!”山呼声四起。

    黥敛站在身旁,李煜着一袭玄金龙袍,头戴沉重的通天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金甲戎装的南宫鸣。

    迎上来的南宫鸣高瘦,面容硬朗冷峻,目中泛着冷光。他面无表情地躬身拱手道:“吾皇万岁。”

    李煜心中厌恶他,两只拳头紧紧攥着,他一言不发,南宫鸣侧身让开。

    李煜领着黥敛,在两列半跪在空旷地的长长的金甲侍卫间前行,随后坐上金光熠熠的龙座。黥敛在座前近处的一侧停下,垂手面向他站定。黥敛的身侧,挎刀的南宫青云领着一应侍卫仍半跪着。

    南宫鸣腾腾地走上来,在座前转过身,背向李煜,高长身躯直直立着,将李煜挡在身后。

    跪着的一应众人随后齐齐站了起来。

    帝俊之地初春的凉风一如往年吹过皇宫的上空,吹得林立的玄金龙旗猎猎作响,吹得瘦弱的李煜瑟瑟发抖,而凉风之下曾经巍然矗立的上都皇宫已是一片广袤的瓦砾废墟。

    他适才看到龙座后的远处,原来该是昭阳殿的位置上密集的工匠正兴起土木,宽广的殿基上已立起巨木和高架,一队队役夫喊起号子,牵拉着百余根笔直粗长的木材徐徐向前。他知道修建皇宫的栋梁只能用产自淳越和月休的金丝楠木,这一番景象背后又不知要生出多少苦难。

    “黥敛,”他听到南宫鸣说,“你救吾皇于危难,护送吾皇归位,吾皇念你忠心,赐你为太傅,你当尽忠职守辅佐吾皇,不可僭越职权。”

    “臣谢皇恩,遵旨。”黥敛依旧面含笑意拱手躬身应道。

    随后他又说:“传都广王。”

    身着翔龙纹章金袍、头戴金光灿灿的远游冠的都广王,从前方大步流星而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被卸了兵器的魁梧的黑甲武士。都广王是高祖兄长一脉,李坤该是他的远房王伯父,如今李在诸地大约也只剩这一支了,可他在危难时也久久没有来援。

    “吾皇——万岁!”李坤在呼“吾皇”之后声音发颤,尔后一句铿锵的“万岁”领着武士用力地叩拜下来,李煜都感到了他的悲怆。

    “都广王请起吧。”南宫鸣淡漠地说。

    李坤仍伏身跪着不起。

    此时南宫鸣侧身看向李煜,李煜看到他冷峻的目光,心中不禁一颤。“王伯父请起。”他承受不了得发声,听到了自己发怯颤抖的声音,缩在龙座里满面胀红。

    李坤这才直起身,却仍跪着道:“吾皇,臣救驾来迟了,请吾皇赐罪!”说完又伏身跪下了。

    李煜沉默了一会,随后说:“王伯父,我已没有大碍,不怪你,请起吧。赐座。”

    李坤这才站了起来,垂手而立。侍卫搬来案台、凭几和坐垫摆于龙座前左侧,李坤再次向他躬了躬身,坐了下来,武士站在他的侧后。

    “都广王,吾皇危难之时,你在照胤关踌躇不前,如今大敌已去,你却领军拥到上都城下,不知是什么用意?”南宫鸣不客气地问。

    李煜抬眼看去,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都广王听毕急忙站了起来,恭敬地向李煜躬身拱手,不急不缓地说:“吾皇,洛河一场大水让都广之地变成了泽国,我地生灵涂炭、多年呕心沥血的积累瞬间化为乌有。我都广之地不求于人,奋发自救,重修高坝沃野,却因此延误了神犀军剿贼救驾。如今内患稍除,我即领军日夜兼程狂奔而来,护主之心日月与天神可鉴。但我还是来晚了,我李氏遭奸臣逆贼荼毒,叫人痛如剐心。但我族本是天赋君权,即使国势家运中落,即使陷害都广从而拖累我族的罪魁祸首尚未查明,但同为真龙子嗣,我定舍命护驾,不叫那些居心叵测的奸贼再有可乘之机!”李坤一番慷慨之词,说到最后睨向南宫鸣。

    “都广王,如今淳越军已退了敌,长风氏退避临海城,赤丹蛮族也不见了踪影,请问你还护什么驾?”他看不到南宫鸣的表情,但话语里的不屑和冷峻听得真切。

    “逆贼虽退犹存,君侧尚有心存不轨者,我与吾皇一脉同族,如何能不殚精竭虑护主?”

    “噢?这么说,东方和北方的两股逆贼,自有都广之地去讨伐了?”

    “适才说了,我乃李一脉,都广之地是皇族同宗封地,神犀军自然是吾皇亲军一般,亲军当守在吾皇左右,为吾皇遮风挡雨。”

    “贼不去剿,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吾皇皇命已下,命我为九地护国统帅,全权统领剿贼复国大业,再命你都广军即刻向东开拔,攻打长风反贼,如若再怯战,便也即刻回你们那关中沃野偏安去罢,不必在这添乱。”

    “敢问南宫大人,这是谁的意思?”

    “都广王没听清楚?这是吾皇旨意。”

    “南宫可是欺我李氏无人?”座下的李坤陡然提高了嗓音诘问,“吾皇年纪尚小,又刚经历生死波折,怎会拒绝同族尤其是长伯的护卫?除非是迫不得已,言不由衷。本王敬你叫你一声南宫大人,可说到底你等不过是淳越王麾下的一介属臣,你家大王尚不敢造次,你又怎敢在此挟天子而号令诸王?”

    “放肆!你是要抗命?”

    都广王离了案,再次跪下叩拜,大声疾呼,“吾皇!南宫鸣所言是否是吾皇本意?吾皇是九地之主,臣叩请吾皇亲自宣命,倘若吾皇本意不是如此,这上都城外十万神犀将士定誓死捍卫吾皇!”说毕伏身拜下。

    李煜脑中乱成一团。他搞不懂所处这一切,长风氏是叛贼,蛮人是仇敌,南宫鸣是奸贼,黥敛是好人,那这个都广王呢?他急切地看向黥敛,可静默着的黥敛只是始终在嘴角含着笑意。他再去看别人,侍卫队首的南宫青云面露杀气,李坤带来的武士毫不示弱与之对视,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害怕不安。

    他再次撞上南宫鸣回转身投射过来的阴冷的目光,那目光牢牢地盯住他,仿佛一把利刃悬在他的眼前。他终于缓缓张口:“王伯父,朕意跟南宫统帅说的一样,还请你领命,就此退去吧。”

    李坤直起身,沉着脸说:“即如此,臣领命就是,还请吾皇保重,臣告退!”李坤言毕再叩,随后站起身领着武士脚步匆匆地退去。

    他见板着脸的

    南宫青云手握挎刀,看着南宫鸣,背向他的南宫鸣缓了缓,只说:“传冰夷王。”

    少顷,一位高大魁梧、着白色豹形纹章长袍、头束白色远游冠的中年男子跨步而来,他的身旁,却是一位束着飞天发髻,姿态娉婷,长袖飘然的白裙少女。

    男子来到龙座前,撩起白袍,庄重地跪下叩拜道:“吾皇万岁!”他身旁的少女也跟着跪拜下来。

    “冰夷王、郡主,请起吧。”南宫鸣道。

    冰夷王北冥冽站起身,深色又满是胡须青印的脸庞上一双深邃的眼中透出炯炯目光。立在他身旁的郡主与之粗旷硬朗的外形截然不同,虽然脸上尚有几分稚气,但纤瘦的身姿亭亭玉立,肤如鹅脂般白皙细腻,脸孔清丽精致。

    “冰夷王,吾皇要问你,长风反贼攻袭上都城,围困龙骧军足有两年,这两年中吾皇征召讨贼的檄文再三发往冰夷之地,可为何非但不见一兵一卒,每每都有去无回,了无音讯?”南宫鸣又以皇帝的名义问。

    北冥冽听了,又跪拜下来道:“吾皇恕罪!雪域向天朝皇帝立誓效忠,忠诚的雪域子民数百年来恪守不渝,此番也绝不是我雪域背信弃约,实在是遇到了千年未遇的凛冬,天山之外尽没于冰雪,子民们皆危在极寒,臣叩请吾皇明鉴!”

    “冰夷王,你且起来说吧。”南宫鸣道。

    北冥冽站起来,拱手躬身,叹气道:“这一季凛冬,即使是雪域最年长的长老也见所未见,史书上也从没有记载,极寒和暴雪已延绵两年,至今没有停歇的迹象。一年以前,北芒城完全被冰雪覆没,臣不得不汇集城民和雪域各部子民向南逃难,暴雪中子民死伤无算,臣妻也在途中病亡。最后我们困在乌山山脉难以再前行一步,行将亡灭之际,幸得天神眷顾,在山顶间发现一处含有暖水湖泊的巨大溶洞,于是避进此处,躲过一场灭顶劫难。可不久山洞彻底被冰雪封死,我雪域人便从此与世隔绝。既然我们出不来,天朝的信使自然也难以将征召檄文传到我们手中,即使能传到,也实难派兵勤君。我们本以为避一时在洞中,待凛冬过去,便可以重返家园。可又逾半年,冰雪不止,储食将尽,洞中物资也近枯竭,我雪域人终难逃此劫。臣面临绝境,率百余亲从破冰而出,冒风雪继续向南跋涉,终翻过天山,也只折剩数十人,直奔向天朝上都向吾皇求救,却不知天朝已发生如此令人震撼的变故。如今臣知天朝维艰,但雪域子民却难再多撑一刻,叩求吾皇即刻派遣军队和补给,将我族尚能逃难之人接出天山,给老弱病残不能行之人充足物资,以解救我雪域子民!”北冥冽说着面露悲戚,再度跪下向皇帝伏身叩拜,身旁的郡主也跟着深深拜下。

    李煜见这样的男子如此悲戚神色,一番话语又描述了难以想见的灾难,心中不禁不忍和惊撼。

    身前的南宫鸣听毕,缓了语气说:“冰夷王,请起吧。前日收到你的奏报,吾皇知雪域子民是历经如此磨难,已无怪罪之意了,当下正忧虑如何解救身陷凶险的子民。吾皇是九地守护,与诸王立有庇佑誓约,虽然时局艰难,但也断不会罔顾子民生死,背弃皇约。只是,两年来皇族罹难,每每骇人的变故,皆是多地封王背信弃义,或犯上作乱,或袖手旁观,令吾皇极度寒心。这意思吾皇也已传给过冰夷王了,冰夷王作为一方封王,也该明白了吧?你可想好了,如何向吾皇献上忠心,好让吾皇心慰,尽力为雪域解难啊?”

    “启禀吾皇,雪域对天朝的衷心,自轩辕皇帝时起,至传位于李氏,近千年来恪守不渝,从无异心。臣愿以雪域子民下一千年的安乐为保,再发誓约,效忠皇族,誓死不渝。待过此凛冬,雪域的贡品必数倍于往年,延年不断。”

    南宫鸣似乎不以为然,“昔日各地诸王的朝觐和贡品也从未断过,可如今又如何?冰夷王,口说笔述终究难依靠,吾皇怎么能再放心呢?”

    北冥冽一时语塞,垂头沉默。“启禀吾皇,”他身旁的郡主却清朗地开口说,“臣女愿代表雪域子民,留在吾皇身边,为奴为婢,以报答吾皇恩泽,尽雪域衷心。”

    “凌儿!”北冥冽面露难色看向女儿。

    “父王,雪域向天朝效忠是应该的,女儿为雪域尽心也是应该的,请父王成全女儿吧。”

    男人粗旷的脸上满是无奈,面向李煜说:“吾皇,小女北冥凌天资卓越,尊上爱民,深受雪域诸部子民爱戴,实为雪域的瑰宝,也是我王位的承继者。今小女愿为吾皇御前侍婢,以代雪域万千子民尽一片虔诚之心,谢吾皇浩荡恩泽。”

    南宫鸣的语气里带了笑意,说:“冰夷王、北冥郡主,念你等如此真心,吾皇定即刻派遣亲军并携丰厚补给前往雪域去救灾民。郡主金玉之身,吾皇定优待之,荣辱与共,你等放心。”

    “臣谢皇恩,遵旨。”座下的北冥冽垂头拱手应道,郡主北冥凌也随之屈膝行礼答谢。

    又是用这样的伎俩。缩在龙座里的李煜这次看得明白。

亲,点击进去,给个好评呗,分数越高更新越快,据说给香书小说打满分的最后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http://wap.xbiqugu.net,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