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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城回到平南侯府，薛宸看见郑一和郑仁就站在校场等他。
这一看就能看出来是薛定山那个别扭的老头儿安排出来的，若是前几日，薛宸定然理都不理这种幼稚的把戏，可今时不同往日。
薛宸看向二人，沉声道，“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配上薛宸平日里的性格，此刻的薛宸在郑一和郑仁眼里，就像是一条筋疲力竭的狼，不能保证现在的薛宸就是不危险的，可他看起来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可怜。
这‘假象’令郑一和郑仁一时间竟然都不在清楚该如何开口是好。
半晌二人才缓过神来，郑一道，“小侯爷，您怎么才回来？”
郑仁道，“侯爷等您吃饭呢。”
薛宸看着二人不自然的互接上下句，皱了下眉，“他今天心情好？不生气了？怎么有心情等我吃饭？”
郑一闻言看了一眼郑仁，发现郑仁也不清楚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老侯爷刚刚教训了您的心上人，心中有愧’这类没人承认又会引得人勃然大怒的事实吧？
“恩……大概是因为您此行太久，侯爷对您心生思念的缘故吧？”郑一随便找了个可能性高的理由。
闻言薛宸轻笑了一声，不屑的看了一眼郑一。
“这种时候你就没必要替他想理由了，他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一回来就被皇上叫过去，皇上说了什么而已。”
郑一，“……”
恩，他没想到这个理由，记在心里，下次可以用。
“好了，你们两个忙去吧，我去见他。”说着薛宸直奔向主屋。
薛宸进屋的时候，薛定山面前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等薛宸了，薛宸见状找了个的距离薛定山左手的位置，距离薛定山能有两三个人那么远，方才坐下。
薛定山见薛宸进来后动作流程，情绪平和的坐到自己身边，想必薛宸应该没那么快清楚他去找苏千歌谈话的事情，便稍微放松了一些。
“出去几天，肯定累的想家里的饭菜了吧？吃吧。”
说着，薛定山端起饭碗，夹了一块儿鸡腿，原本想放在薛宸的碗里，可是想想这样的照顾动作或许太明显了，就只好又放回自己的碗里。
薛宸注意到薛定山的动作，原本打算伸出去的筷子一顿。
这感觉总让薛宸觉得似曾相识，但看薛定山的模样，似乎又没什么，薛宸收回视线夹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菜放到碗里。
“张大娘的菜确实有特点。”
具体特征大概就是不好吃，就算四五年不回来也不会想的那种。
薛定山没听明白薛宸的意思，他年纪大了，味觉早就不如从前了，一般的味道很少能引起薛定山的感觉。
“这次皇上连家都没让你回，就直接召你进宫了，想必是有大事儿嘱咐你吧？”薛定山看向薛宸，“我听说你保护平安公主的路上遇见悍匪了？怎么回事儿，跟爹讲讲。”
“也不是什么悍匪。”
薛宸犹豫着端着手上一口没动的饭碗，想着该怎么给薛定山解释这事儿。
还不等薛宸开口，平南侯府便来了一帮不速之客，负责传圣旨的邱公公声音响彻平南侯府，“圣旨到！薛宸接旨！”
平南侯闻言疑惑的看向薛宸，不明白为什么薛宸刚从宫里出来，皇上就又传了圣旨过来。
薛宸却清楚的很，他正是因为这份清楚，薛宸脸色铁青放下手上的饭碗，起身去外面接旨，皇上的旨意，薛定山自然也是要跟着出来的。
父子二人跪在地上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北方数月大旱，已至百姓恐慌，民不聊生，资平南侯薛定山独子薛宸薛肃清有治灾之经验，好生之德行，特命，薛肃清为此次北方赈灾御史，解吾大云北方旱灾虫祸，望薛爱卿早日解决北方大旱，荣归故里。钦此！”
宣旨完毕，邱公公合上手上的圣旨，高举。
“薛宸薛肃清，接旨！”
薛宸早知此事，自然不悲不喜，上前伸手结果圣旨，“臣，接旨！”
邱公公看着薛宸接过圣旨，眼神中带着丝丝的心疼和惋惜，似乎在替薛宸不值得，可是百转千回的看了半晌，最后也只叹了口气。
“小侯爷您自己保重，北方不是人油子，就是写蛮子，甭说治灾了，您就是去那儿待着都得有勇气和魄力，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您……嗨，算了，不说了。”
说着，邱公公看向一旁的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的薛定山，急忙招呼。
“哎呦！你们干什么呢！在这儿看什么呢你们！这可是老侯爷快给扶起来啊！”
薛定山不起来，除了需要接旨的薛宸之外，谁都不敢动，邱公公招呼了半晌，也只招呼动了自己身边的人上前去扶薛定山。
邱公公的人情，薛定山没拂，在一众小太监和侍卫的搀扶下，薛定山站起了身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薛宸。
见状邱公公算是明白了当前的情况，看来小侯爷胆子大，现在还没跟老侯爷说明呢，就让皇上的圣旨给抢先了。
皇上的这个圣旨拟的确实也是急，邱公公看着两父子之间的氛围，总觉得自己似乎摸清楚了里面的一些门道。
不过也仅限于如此，多了的他也不想参与。
力求自保，邱公公急忙对二人道，“二位，奴才还有事儿，便先行告退了，您二位父子相聊天吧。”
说完邱公公就赶紧带着人撤退，离开了侯府，剩下薛宸和薛定山父子二人，薛定山伸手一把抓住薛宸的手腕，眼睛死盯着薛宸手上的圣旨。
“什么时候的事儿？”薛定山抬头看向薛宸，眼神探究，“你不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薛宸闻言扭头看向难以置信的薛定山道，“我没打算骗你，是还没来得及说这事儿。”
“所以你果真早就清楚了。”薛定山抓紧了薛宸的手腕，双眼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盯着薛宸，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才，在宫里的时候。”薛宸道。
“为什么皇上会选中你？”薛定山盯着薛宸，沉声道，“是不是你自荐的？因为苏千歌？”
薛定山此刻的内心格外敏感，不止是因为薛宸被派去北方治灾，更是因为他刚刚从苏千歌那里回来，人做了错事是很难骗过自己的。
何况薛定山这个人本身便不擅长撒谎，又没有说服苏千歌，反而被苏千歌给灌输了一堆道理。
因此，薛定山自然会更加敏感，甚至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敏感。
“不是。”薛宸挣开薛定山的手，将手上的圣旨递给身边的侍女，让侍女送回院子，大有并不像同薛定山多言语的意味。
见状，薛定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一猜就是。”薛定山气的差一点语无伦次，“她那个小脑袋瓜儿和你一样，根本不考虑什么人情世故，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你们都跟她一样！”
闻言一直保持着理智的薛宸顿时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隐约带着怒意。
“你没资格提她，甚至她们两个，你都没有这个资格。”
“那谁有资格？”薛定山此刻也没了什么大将之风，他整个人完全像是平凡的被子女困扰的父亲一样，“我薛定山的儿子，因为一点儿儿女私情，被弄到流放北方扣了个什么赈灾的帽子，我没资格提她？”
说着，薛定山轻嗤了一声。
“她说着什么自持冷静的话，结果你还不是因为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皇上为什么让你去北方，你本不至于此的，你还记得你是什么人吗？”
从前那个被赋予期望的神童，就算放荡不羁也是神童，可如今惹怒皇上的神童就只能是一个被流放北方的“赈灾御史”。
薛定山没法儿看着本该平步青云的薛宸，就这样因为一个女子，便丢失了所有机会。
他原本还以为，只有苏千歌坚持是不可能成的，薛宸只是一时惹他生气，可现在看来，薛宸并不是要气他，薛宸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才是更可怕的！
薛宸在薛定山一系列不冷静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奇怪的意味，薛宸皱眉略显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定山，“你见过她了？”
原本还在克制这自己保持冷静的薛定山这一刻已经完全放弃了克制。
“怎么了？老子不该去见见那个令我的神童儿子心神荡漾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神奇的人吗？”
薛宸被薛定山的话刺激的太阳穴青筋凸起，赤红着双目，死死的盯着薛定山，平南侯府上下的人，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此失态的薛宸。
“你给了我生，但不代表你能决定我怎么活，我自己想怎么活，该是我自己的事儿。”
薛宸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甚至他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想这么多年付出想要维护的平静，薛定山既然不在乎，那就全都毁了吧。
“反正我也不会成为你希望的样子，而你除了一个听话的子嗣什么都不想要，那不如就这样吧，三日后我启程北上，若此次北上有去无回，余生也不必相见了，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也不必再去为难苏千歌了。反正我从来就不是听话的孝子，有今日之事，您早该料到的。”
说着薛宸转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去收拾行礼。
薛定山被薛宸此番话给同样气红了眼，“你放他娘的屁！你说跟老子断绝关系，你以为就可以了？”
闻言薛宸转头冷眼看向薛定山，“您对娘没有感情的时候，不是都可以一剑杀了她吗？如今我也该让您失望够了吧，只是皇命在身，你无法杀我，那就断绝了关系，不是正好。”
“你少给我提你娘！她企图谋反，我是奉旨行事！我是为了大云，而你就因为一个女人！君臣父子仁义你全都抛到了脑后，只有畜生才会如此！”
薛宸扭头看向气急败坏的薛定山，忽然整个人都沉静下来，眼神沉定道，“不是一个，是两个，还要算上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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