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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北秋咧了咧嘴，突然感觉到有些尴尬，咳嗽一声，低头看看自己空着的手，挠了挠头，“您好，我是辛泽的老师，是因为今天辛泽没有去考试，所以我有些担心，看到了辛泽的朋友圈说，您生病了，所以我就找过来了。”她看看四周，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感觉到有些难受，“没有打扰到您的休息吧？”
“老师？”王文慧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张已经苍老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老师您好，自从辛泽来到晨风，我就一直都没有参加过辛泽的家长会，实在是抱歉，因为我的身体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也听辛泽偶尔说过一些您的情况，您养好身体才是真的。”叶北秋有些拘谨的坐在王文慧身边，干笑一声，“你看我，着急跑过来，什么都没有买。”
王文慧身上总是有一种沉静的感觉，就是那种经历过磨难之后，现世安稳的静谧，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温暖的阳光一样，也难怪辛泽总是那样，不争不抢，也不软弱，安安静静。
“老师说的什么话。”王文慧撑着身子坐起来，能够看到她手上的青紫一片一片，手腕上还戴着留置针，那双手枯瘦，没有一点力量感，“老师也是担心辛泽，实在抱歉，今天早上我突然生病了，所以辛泽也只能送我来医院了。”
叶北秋点点头，看见王文慧干裂的嘴唇，又看见床头柜上空了的水杯，站起来想要给她倒杯水，才发现水壶不在，又坐在床边。
“老师，我们辛泽，在学校里学习还算可以吧？”王文慧温柔的歪头看着叶北秋，柔声说：“他总是说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很好，我一直都不相信，这孩子，平日里也辛苦，总是要照顾我，还要学习，我总是担心他的身体，孩子辛苦，也不能强求他好好学习之类的。”
叶北秋急忙摆了摆手，笑了一下，“才没有呢，他学习成绩很好，虽然不是尖子生，但是考个本科绝对没问题，辛泽是个踏实的学生，您尽管放心好了。”
王文慧又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那就好，只要没有给老师添麻烦就好。”她转头看看门外，似乎是在等自己的儿子回来，半晌，叹了口气，“孩子要强，不喜欢被人施舍同情，一直以来，学校里也不太清楚我们家里的情况，就怕学校误解。”
叶北秋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孩子啊，命苦。”王文慧弯起双眼，望着阳光，像是在看向从前的时光，“他爸爸是个英雄，死在了地震救援之中，那年我们也在地震中，我护着孩子被埋在废墟下，等到他爸爸的队伍挖开我们的废墟的时候，他爸爸已经殉职在第二次余震中，这孩子，从此以后，就只剩下一个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拖累他的妈妈了。”
叶北秋的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仰之情，鼻间泛酸，一时间，只会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身后的大门咔哒一声，叶北秋红着眼睛一转头，看见辛泽正拎着水壶，站在门口，张了张嘴，那张俊俏硬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局促，可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将水壶放在桌子上，“老师，您好，我没想到老师您能过来，那个……”他咳嗽一声，“老师您坐。”
“没事。”叶北秋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过来太唐突了，“我就是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放心，期中考试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这几天你在医院里好好照顾妈妈就好。”
辛泽点了点头，给妈妈的水杯里兑了些热水，递给妈妈，又拿出一个一次性水杯，倒了杯水递给叶北秋，“让老师担心了，没事，我妈妈就是今天早上有点低血糖晕过去了。”
叶北秋笑了笑，点点头，“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跟老师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有什么困难的话，其实老师也可以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老师。”辛泽想也没想，低头拒绝了叶北秋，“我家没有什么困难。”
一句话，叶北秋已经听出来他的埋怨，抿了抿嘴，垂头不说话了。
“辛泽！”王文慧出声埋怨，等了辛泽一眼，“你怎么和老师说话呢？”
辛泽垂头接过王文慧手中的杯子，没有说话。
“老师，孩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王文慧柔声说：“您记一下我的手机号吧，以后如果孩子要是有什么事，您直接跟我联系就行了。”
辛泽垂下头去，抠了抠手指，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妈妈，下午的考试就要开始了，老师还要去监考呢，您就不要留着老师了，我送送老师。”
没等王文慧回答，辛泽转身向门口走去，打开大门，“老师。”
叶北秋心中尴尬，摸摸鼻子，冲着王文慧笑了笑，转身走出房门去。
病房大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辛泽垂着头，没有说话，向前走了半天，终于在安全出口前停下了。
“老师。”辛泽叹了口气，声音中有些无奈，“我的微信里只加了你一个人。”他回头看向叶北秋，声音在人不多的走廊中回荡，显得有些寂寥，“我从来没有跟同学说过我家里的事情，我想，请老师继续为我保守秘密。”
叶北秋眼眶一红，感觉心中一股酸楚，有些难过，“辛泽，有些事情是不一定非得要自己背负的……”
“老师。”辛泽打断了叶北秋的话，眼圈微红，“我爸爸是个战士，他是个英雄，你认为，他会希望看到我和妈妈在别人的施舍中度过余生吗？”
叶北秋手指微微蜷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爸爸是英雄，他可以为了去救大家而舍弃小家，我理解。”辛泽深深吸了口气，“我妈妈也是个英雄，她知道爸爸为了大家离开之后，她一句话都没有埋怨过，她一直在跟我说爸爸是个英雄，要是没有爸爸这样的人，大家可能都会死在那场地震中。”他抬头看向叶北秋的双眼，那双眼中的光和热泪，瞬间穿透了叶北秋的心，“老师，你知道被人施舍是一种什么感觉吗？所以我希望，英雄的身后是荣光而不是屈辱。”
叶北秋心中震撼，愣在当场。
大家都认为捐赠是每个人的善意，是大家的一份爱，可其实在很多被捐赠者的眼中，这是被人怜悯，每天都会有人在耳边说：“他好可怜啊，我们帮帮他吧。”
英雄傲骨，决不允许被人怜悯，叶北秋突然一下好像明白了这种感觉。
她使劲儿点了点头，笑了笑，轻轻拍拍辛泽的后背，他后背挺得笔直，仿佛他也像爸爸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辛泽，你的梦想是什么？”
面前的少年愣了愣，随后，他那双带着光芒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片火焰，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跑进病房中，将校服外套拿出来，从里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叶北秋，“老师，这是之前你让我写的梦想，本来想这两天交给你的，但是因为妈妈生病了，所以一直也没有时间。”
叶北秋手指微微一颤，伸出双手，将那张有些发皱的纸接过，轻轻打开，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背着救援绳站在废墟之中的人，他回头看了叶北秋一眼，满是尘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明朗的笑容。
“我的梦想是追随爸爸的脚步。”
回到学校办公室，叶北秋打开最后一层抽屉，将那个纸条扔进去，看着里面越来越多的纸条，她突然感觉这个箱子沉甸甸的。
期中考试最后一场考试在周五下午结束了。
迟念勾搭着夏语蝉的肩膀，撇着嘴哀嚎着，“完蛋了，这次我彻底完蛋了，我感觉年纪倒数第一就是我。”
“哎呀，别这么不自信。”夏语蝉笑嘻嘻的摸摸迟念的脸，“把我感觉去掉。”
迟念：“……你还是人吗你！”
夕阳温柔的打在陆陆续续离开学校的孩子们身上，迟念回头看向学校的大门，江南和林向晚，依然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从学校里面一起走出来，在看见迟念的瞬间，江南抬手冲她打了个招呼。
夏语蝉的眼睛一亮，一把抓住迟念的胳膊，舔了舔嘴唇。
“明天我要去看附中的比赛，你要一起吗？”迟念见到江南凑过来，笑着仰起头来，“明天两场，听说还有南华的男篮比赛。”
江南的脸色微微一变，抿了抿嘴，正想摇头，迟念已经拍拍江南的肩膀，“行了，就这么定了啊师父，明天给我讲讲南华的打法，让我好好学习学习。”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说话，抿了抿嘴，阳光打下来的阴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没有得到回答的迟念，傻兮兮的又一次凑上前去，“行不啊师父，给句准话，我知道师父对徒弟最好了是不是？”她凑上前去仰起头来，冲着他使劲儿扬眉毛，那样子，让江南看着也不禁笑了一下，无奈的点了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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